一分二十五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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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二十五秒
晚上回到南苑，俞吟打算趕緊洗完澡睡覺，可連著開了好幾次淋浴頭，出水量都沒什麽問題，只是水溫泛涼。
將就著，她哆嗦著洗完了澡。
躺在床上半天，俞吟還是沒耐得住嗓子幹癢，做了會思想鬥爭，就坐起了身。
她磨蹭地穿上拖鞋，走出房間。
透過門縫，段言青房間的燈已經熄滅。俞吟便打算放輕步子去廚房。
但剛轉過身，他的房門就開了。
段言青顯然是剛洗完澡。
一身純黑睡衣，頭發未幹，鬢角水汽半摻，額前的碎發隨意落在眼前，遮了些眼底的深邃弧光。
四目相對。
段言青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俞吟沒能避開。不受控般，她的耳根微微發熱。
俞吟刻意別過視線，佯裝平靜，說話卻語無倫次：“你洗的這麽快啊。好巧，我先喝個水。”
段言青挑了下眉，不置一詞，只轉身跟在她身後。
俞吟分神聽著身後的腳步身，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靠近桌邊，她本想拿個杯子倒熱水，但手沒擡高，直直地碰上了一旁的熱水壺。
“嘶—。”
俞吟猛地縮回手，貼向耳垂。手背止不住一陣發麻，指尖也像是被電了下，很快開始抽筋。
見狀，段言青想都沒想，就上前握握住了俞吟的左手手腕，一路拉她到了水池邊，用冷水沖洗。
透涼的水感和發燙的指尖相觸，冷熱交融，一下刺激到了她的神經。
五指連心，她不忍地顫了下。
“多大人了。”他斂了笑，眉眼轉而嚴肅了些，“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麽倒熱水？”
俞吟抿了抿唇，搖頭縮回了手，“行了，我不疼。”
段言青松開她，沈下些氣息，淡聲道：“自己去塗藥膏。”
俞吟只哦了聲，卻沒見有反應，只是盯著他看，眼神裏帶了點迷惑。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沒幾秒，段言青就被看得有點失措，佯裝不滿地嘖了聲：“聽不懂話？”
“我一會去塗。”俞吟看著他快幹的鬢角，好奇地轉了話題，“你剛洗的熱水澡？”
段言青應聲。
“不應該吧。”俞吟追問，“你的水龍頭兩邊是一熱一冷？”
“不然呢。”段言青嗤了聲，語氣很閑，“誰家兩邊溫度一樣？”
俞吟站直了點身子，認真道：“還真給你碰上了。”
段言青表情一頓，沒懂她意思。
“我房間全是冷水。”俞吟擡眼，一臉“樂看翻船”的表情，繼續道，“我剛還以為是你關了閥。”
俞吟本以為他是準備睡了，沒想到他轉身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拿起水杯，她連忙關燈快步走了過去。
剛巧到房間口，她就聽到了熟悉的“嘀”聲，轉而傳出了很輕的息聲。
段言青把她空調給關了。
他出房間時，俞吟看到了他握在手上的遙控板，有點楞神。
“你關我空調幹什麽？”她皺了眉頭，“我熱啊。”
段言青看了眼她握在手裏的水杯，輕嗤了聲：“不舒服還吹什麽空調？”
俞吟一噎，但還是硬著頭皮措辭：“這兩碼事，你把遙控板還我。”
“今晚不給。”段言青拒絕得幹脆，“明早還你。”
俞吟接連著又解釋了好幾遍，都沒用。她發現這人真的有點難說通，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我有被子，我不冷。”
“既然冷到要蓋被子，還開空調。”段言青挑眉笑了，“浪費電還挺有一套。”
她突然想到許闌珊上次和自己說的話，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俞吟站直身子，端正了點態度。
段言青雙手插兜，等她說話。
“年齡上，我們整整差了兩級代溝了。”俞吟挑了下眉，細聲感嘆，“所以觀念不同也是正常。”
隔天下課，俞吟本打算去圖書館自習會，但臨時接到要去學院樓值班的通知，便托許闌珊去圖書館的時候，順道幫自己帶一下放在圖書館的書。
正好中午一起吃飯。
辦公室的老師都去開會了，只剩俞吟一人。她學習完後，打算玩會手機。
手機剛解鎖，俞吟就看到了接連兩條顧煜澤發來的信息。
【幾點有空？】
【今晚有時間的吧。】
俞吟看了眼時間，估摸著回：【有，四點半吧。】
顧煜澤：【到時校門口接你，想吃的餐廳選一下發我。】
俞吟：【行。】
“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會，消息進入：【聽說你找了個對象？就娃娃親那個。】
俞吟楞了下，老實給答案：【不是對象。】
顧煜澤秒回：【哦，那就是追你還沒答應？】
俞吟看得心裏咯噔一下：【......】
抓了抓腦袋，俞吟繼續回：【誰跟你講的？】
顧煜澤：【你奶奶，我剛從你家出來。老太太拉著我可勁兒說，我感覺照她的說法，你離結婚不遠了。】
俞吟一噎，無語：【我倆什麽都沒有，你別聽她的。】
顧煜澤：【跟我吃飯，你報備過了吧。】
俞吟楞了下：【跟誰報備。】
顧煜澤發了個笑的表情：【你那娃娃親。】
俞吟扶了扶額，嘆氣回：【沒有。】
顧煜澤：【那我下午早點去接你，吃完就送你回去。我可不想剛回來，就成人中靶。】
顧煜澤：【行了，你忙吧，我這還有事，不聊了。】
俞吟：【ok】
俞吟想著，就照老太太這個消息擴散速度，她只要有個喇叭，就能達到巔峰。
下午臨近下課的時候，俞吟就收到了顧煜澤的定位信息。
【我開的我爸的那輛黑車，老牌照你認識的。】
俞吟：【我知道了。】
一旁的許闌珊打完了盤游戲，關了手機屏，開始收書包。要是放在平時，她肯定要等下課了，再玩會再走。
今天這麽積極，俞吟倒是看得驚訝。她湊近了些，幫她把彩筆放進筆袋，問：“你今天有事啊。”
許闌珊點頭，手裏動作不停，只是聲音刻意壓低：“季湛那款游戲要試玩，我一會幫他看看去。”
聽到這個名字，俞吟不吃驚。她笑瞇瞇地嘖了聲：“你倆什麽情況，有戲？”
許闌珊聽得眉心一跳，不自然地輕吸了下鼻，試圖轉移話題：“不是有戲，是游戲。”
“那你幹嘛不考慮一下他。”俞吟好奇問，“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
許闌珊撩了下黏在頸間的長發，沒多想，還是搖了頭，極為理智地剖出原因。
“我上次不是說自己坐擁不了太大的池塘嗎，季湛的池塘就養的太大了，我就算會動心，也不會駐足。”
“戀愛腦真的說有就有了，我前兩天也挺苦惱，但現在看透了，我們不是一路人，當朋友就好。”
“況且我馬上去津海，以後指不定也會留在那，現在談戀愛，還不如打游戲呢。”
俞吟也想不出反駁的話，索性順著她的理走，“聽著也挺有道理。”
許闌珊笑了：“那大少爺，就算是上心，也不會超過一個禮拜。與其糾結這一個禮拜的保鮮期，我還不如不要。”
“我現在覺得你先前那些前任都好有眼光。”俞吟感嘆了聲，“我要是男的，我也追你。”
許闌珊一下就被逗笑，沒有再說。
下課後，俞吟快步走到了校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路邊停著的那輛越野車。而後，顧煜澤從車上走下。
盡管同齡，顧煜澤卻多了遠甚年齡的成熟氣。
利落寸頭，瘦削面頰，冷膚白底，唇色偏深些，顯得整個人硬氣更足。他穿了一身運動服，肩寬襯起，落拓周身。
即便是幾年未見，感覺還是熟悉。少年的桀驁難馴，依舊未消。
一見到俞吟，顧煜澤就走近了些，揚出笑容：“老朋友，更漂亮了。”
俞吟老習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還是以前那家韓料店吧，我都好久沒去吃過了。”
“行啊，那上車。”顧煜澤答得很快。
路上，兩個人不免聊到了這幾年發生的事。
俞吟欲言又止之後，還是鼓起勇氣，試探道：“你回來聯系江喃了嗎？”
顧煜澤打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下，指尖微縮，面子上表情不改，語氣卻放淡：“聯系她做什麽？”
“她就在濟大。”俞吟猶豫了會，說，“我上次上校選課，在教學樓碰上她了，現在在醫學院。”
顧煜澤像是旁觀者一樣，應聲之後就沒別的多話。
見他這麽不積極，俞吟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能沈默下來。
隔了好一會，顧煜澤才重新出聲，攪渾了冷氣裏的那點沈僵，聲線微啞：“那她現在怎麽樣？”
“單身。”俞吟答得直接。
她想著這種事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索性說：“我上次是食堂碰見她，順道一起吃了個飯，她自己說的。”
“反正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俞吟看了眼前面路口是紅燈，再給提醒，“你開車專心點，現在別想太多。”
十字路口，黃燈轉紅。
越野車慢速停下。
應時地，俞吟的手機就震動了下，是段言青發來的信息。
【今晚我有事，會晚回。】
俞吟算了算：【我也早不了，估計得十點多。】
聊天框一直保持著“對方正在輸入”的畫面。
俞吟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回覆。
車快開到中心商圈的時候，段言青才回了消息。
【你是要在外過夜？】
俞吟皺了皺眉，指尖頓在鍵盤上好一會，還是敲了一行字：【十點多哪算晚？】
很快，手機又進了一條信息。
【掐著半夜的時間點打擦邊球？】
可能是俞吟太久沒回，段言青直接打來了電話。
顧煜澤在一旁瞄了眼手機屏幕，看到備註時就笑了，話裏摻著滿滿的調侃：“喲！這還沒吃飯呢，就開始催了？”
俞吟被說紅了臉，欲蓋彌彰地把手機往話裏藏了藏，而後挪了點身子，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很安靜，只有男人淺淡的氣息聲。
段言青：“你不早回，在外面有事？”
俞吟揉著發跳的眉心，刻意壓低點聲線：“我和朋友吃飯。”
話落，身旁顧煜澤和朋友的語音聲傳入通話中，聲線清朗。
段言青頓了下，而後意味深長地嗯了聲，字句輕吐出聲：“你可別比我還晚到家。九點半，過期不候。”
“你這......”俞吟楞了下，思考著時間，“高中生都沒這麽早的好嗎？”
對面沒有回應。
電話裏瞬間又靜了下來。
俞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最後一句話可能有點沖，還想著怎麽能夠圓回來。
可事情的發展顯然和她腦中所想的不順。
不出幾秒。
段言青就很輕地嘖了聲：“長這麽大，聽我說話還不懂？”
話裏好似還帶了點抱怨。
隨即，電話那頭傳來嘩嘩的翻紙聲，隱隱約約還有旁人的聲音，段言青顯然是在忙。
俞吟聽了好一會也沒等到他的回應。
正當她準備掛電話的時候，段言青再退了一步，語氣淡到聽不出情緒：“最晚十點，過期不候。”
沒等俞吟回答，電話就被掛斷。
耳畔盡是“嘟嘟嘟”的提示音。
俞吟頓了下，興致缺缺地在心裏哦了一聲。緊接著，她就感覺自己被拍了一下。
剛一瞥頭，她就看到了顧煜澤一臉看戲的表情。
“都定門禁了。”顧煜澤瞇著眼壞笑了下，“你這娃娃親有點本事啊。”
俞吟怔了下，突然想到自己沒有調低的通話聲音。
一時間，她只覺局促，搭在安全帶邊緣的指尖都稍失了點勁。
“我以前在家不也有門禁。”俞吟摳了摳邊帶，眼神飄忽，“現在大不了就是換個地方。”
顧煜澤的思緒沒被她一句話帶跑，“你都成年了，還定什麽門禁？而且啊......”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一副思考模樣，像是在醞釀什麽好詞來形容。
“你也別解釋了，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俞吟被說得臉頰一紅，佯裝平淡地轉頭看他，“你還說我呢，你不也吊在一棵樹上下不來？”
晚上，完全是掐著點。
俞吟進家門，時鐘指向十點的方向。
家裏除了墻鐘指針轉動的盤格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入目的範圍內，廊間的幾盞小燈懸著暗光，暈彩的大理石瓷磚被映襯得剔透一片，甚是好看。
俞吟也不知道段言青回沒回家，下意識地放輕了手腳的動作，慢速地把鞋子放進了鞋櫃。
穿上拖鞋，她躡手躡腳地往裏走。
走過小廊，光線就沒那麽明朗。
稍一偏頭，俞吟就看到了坐在邊側沙發上的段言青，雙手交叉在胸前，閉目凝神。
一動不動的模樣，像是睡著了。
不知怎麽的，俞吟有點心虛。
她不敢吵醒他，只是先回了房間，取了條不蓋的備用被出來，不發出一點細聲地靠近。
段言青身上散發出的酒氣很重，清冽卻不刺鼻。
看樣子晚上是應酬過了。
生怕段言青是真睡著了會感冒，俞吟還貼心地走近了點，把被子展開，想要幫他蓋上。
可是手剛往外展了下，俞吟的手腕就被一下握住。
毫無防備地，她瞬間慌了神。
段言青在暗處睜了眼。他定定地擡眸，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言不笑。
無言間，俞吟感覺自己的視線好似被鎖定般，無法移開。
像是被抓住了什麽把柄。
“原來你還知道回來？”段言青先打破了沈默，話裏帶了點責備，話裏卻熟悉地含著笑。
說完，他使了些勁，把俞吟往自己身邊帶了下。
無論是說話方式還是行為動作，段言青的舉動都不似平常。俞吟只當他是喝醉了，沒有多想。
可能是力道沒控制好。
兩個人瞬間靠近。
因為地滑，俞吟沒有站穩。
生怕磕到，她下意識地想要扶住沙發邊，穩住身子。
但段言青離沙發邊還有點距離，她夠不到，只能單手撐了下他的肩膀，手肘靠在他的胸前。
由此構造出了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
空氣中彌漫開多種香氣。
其中，酒氣和藍風鈴的香水氣交融得最為濃烈。
不經意地，段言青聞到了俞吟衣服上也透出的一股清冽酒氣，眸色轉而透了點鋒芒：“喝酒了？”
俞吟沒有回答，思路全在自己尷尬的站位上，腦中頓時混沌一片，不知道該怎麽去緩解。
不敢看他的表情，俞吟不自然地別過頭，想要借力起身。
但左手剛撐起一點，段言青就似是意識到一般，握住的手勁再加了點。
這一下，俞吟被死死地扣住。
段言青瞥了她一眼，不悅地嘖了聲。
而後，他瞇了瞇眼，威脅般笑了：“什麽時候，你覺得我這麽好說話了？”
話音落下，段言青還刻意地拉長了調。
這話聽得俞吟心一顫，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可能是兩個人距離過近，周圍的空氣稍淺薄了些，俞吟一時有點透不上氣，只能小幅度地別過點臉，鼻腔呼吸。
段言青似是在等她一個答案，一動不動。
目光卻逐漸晦澀。
俞吟今天上衣穿的是一件霧霾藍的襯衫，裏面隱現著黑色的吊帶衫，天鵝頸的線條流暢清晰。
暗光下，膚色依舊白皙嬌嫩。
俞吟平時註意，所以段言青很少看到她穿著太過暴露。
但現下的這個角度，顯然淡淡在勾起一簇火苗，縱升般搖曳，在黯淡中悄悄延展開。
只一眼，段言青就看到了不該看的畫面。
一片綽約春景，乍空浮現。
隨著年齡的變大，小姑娘開始慢慢褪去從前的稚嫩感，沾染了點成熟氣。
略微上揚的眼尾，粉嫩的唇瓣，襯著妝容，勾起不少魅惑。
段言青的眸色不由深了再深，思緒一下被打亂。他清了嗓，試圖轉移視線。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俞吟實在是不太舒服，就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有話好好說。”
段言青挑了下眉，少有地隨她意思，很快松開了手。
兩個人再次回歸安全距離，但周身的粉紅氣泡卻不見減少。
俞吟不受控地紅了臉，耳根也是連及著發燙，心思浮躁。
她站直身子，低頭輕揉發僵的膝腿，斂了斂眼眸：“我沒晚，就是十點整進的家門。”
說完，俞吟還指了指手表，認真道：“現在也就過了沒多久。”
“真是光榮了。”段言青隨意地靠在沙發倚背上，笑著抵了抵腮邊，“我給你頒個獎？”
俞吟被堵得說不上話，但又不想大晚上的鬧得不開心，索性擺了擺手，妥協下來：“你都對行嗎？我下次註意。”
原先想著讓步可能會減少紛爭，但俞吟這樣的態度，落在段言青眼裏，儼然成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典例。
還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
段言青皺了點眉，朝著茶幾投了個眼神：“坐下。”
“坐這？”俞吟瞟了眼不銹鋼質地的茶幾，心裏一陣涼颼颼，“我站著就好。”
段言青沒逼她，只是右手撐了下沙發邊，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擋在了俞吟面前。
透著暗淡的光線，俞吟擡了擡眼眸，對上了段言青的眼。
影影綽綽的棱角中，男人的眉宇冷淡，臉頰有點泛紅，嘴唇卻反常地摻了白。
一相對比，格外顯眼。
腦中劃過一個想法，俞吟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擡手想要試下溫度，“你不舒服？”
手即將觸及膚表，段言青卻瞬間避閃開，眉頭輕輕蹙起，似是對她的過界行為有點不悅。
意識到剛才的唐突，俞吟縮了縮手，緊接著退後了步。
距離再次被拉開。
可段言青身上散發出的郁氣依舊能夠壓過她一頭，影子籠罩全身，難以擺脫。
沈默中，俞吟垂下腦袋。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她，明明理不虧，卻硬氣不起來。
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她感覺自己的理智好似被即刻占據。
段言青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投下視線，眸色應著頭疼而變得渾濁了些。
俞吟每一個局促的小動作都落在他的眼裏，像是有個毛絨絨的小爪在撓動著他的心窩。
或許是腦子不太清醒，段言青難能控制胡亂生起的情緒，思緒也隨之被扯到了陡峭崖邊。
“俞吟。”段言青克制著脾性，聲線放淡，“過來。”
俞吟聽著自己的名字，反應慢了一拍，只是輕擡眼睫，定定地看向他。
“我沒說明白？”段言青勾了點唇角，扯出了玩味笑容，“還是你耳朵不好使？”
僅從段言青說話的態度來看，俞吟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那種異樣。
接連幾天，她終於沒能忍得住，朝他靠近了點。
“我是不是哪裏又惹到你了？”俞吟沒動身，忐忑地試探。
段言青挑了下眉，不搭她話。
俞吟最氣的就是他這副坦然模樣，就算有意見也要等人猜透。這麽一想，火氣就悄然上湧。
“你能不能爽快點？”俞吟深吸了口氣，攥了攥拳，淡聲道，“別天天整謎語行嗎？”
雖然料想到段言青聽完必會掛臉，但俞吟還是硬著頭皮往前沖，全然不顧後果。
她鼓起勇氣瞥了眼段言青的神情，卻是異樣的氣定神閑，看得她不由怔楞。
等到客廳徹底安靜，段言青才揚了點下巴，再次重覆：“過來，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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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南苑，俞吟打算趕緊洗完澡睡覺，可連著開了好幾次淋浴頭，出水量都沒什麽問題，只是水溫泛涼。
將就著，她哆嗦著洗完了澡。
躺在床上半天，俞吟還是沒耐得住嗓子幹癢，做了會思想鬥爭，就坐起了身。
她磨蹭地穿上拖鞋，走出房間。
透過門縫，段言青房間的燈已經熄滅。俞吟便打算放輕步子去廚房。
但剛轉過身，他的房門就開了。
段言青顯然是剛洗完澡。
一身純黑睡衣，頭發未幹，鬢角水汽半摻，額前的碎發隨意落在眼前，遮了些眼底的深邃弧光。
四目相對。
段言青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俞吟沒能避開。不受控般，她的耳根微微發熱。
俞吟刻意別過視線，佯裝平靜，說話卻語無倫次：“你洗的這麽快啊。好巧，我先喝個水。”
段言青挑了下眉，不置一詞，只轉身跟在她身後。
俞吟分神聽著身後的腳步身，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靠近桌邊，她本想拿個杯子倒熱水，但手沒擡高，直直地碰上了一旁的熱水壺。
“嘶—。”
俞吟猛地縮回手，貼向耳垂。手背止不住一陣發麻，指尖也像是被電了下，很快開始抽筋。
見狀，段言青想都沒想，就上前握握住了俞吟的左手手腕，一路拉她到了水池邊，用冷水沖洗。
透涼的水感和發燙的指尖相觸，冷熱交融，一下刺激到了她的神經。
五指連心，她不忍地顫了下。
“多大人了。”他斂了笑，眉眼轉而嚴肅了些，“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麽倒熱水？”
俞吟抿了抿唇，搖頭縮回了手，“行了，我不疼。”
段言青松開她，沈下些氣息，淡聲道：“自己去塗藥膏。”
俞吟只哦了聲，卻沒見有反應，只是盯著他看，眼神裏帶了點迷惑。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沒幾秒，段言青就被看得有點失措，佯裝不滿地嘖了聲：“聽不懂話？”
“我一會去塗。”俞吟看著他快幹的鬢角，好奇地轉了話題，“你剛洗的熱水澡？”
段言青應聲。
“不應該吧。”俞吟追問，“你的水龍頭兩邊是一熱一冷？”
“不然呢。”段言青嗤了聲，語氣很閑，“誰家兩邊溫度一樣？”
俞吟站直了點身子，認真道：“還真給你碰上了。”
段言青表情一頓，沒懂她意思。
“我房間全是冷水。”俞吟擡眼，一臉“樂看翻船”的表情，繼續道，“我剛還以為是你關了閥。”
俞吟本以為他是準備睡了，沒想到他轉身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拿起水杯，她連忙關燈快步走了過去。
剛巧到房間口，她就聽到了熟悉的“嘀”聲，轉而傳出了很輕的息聲。
段言青把她空調給關了。
他出房間時，俞吟看到了他握在手上的遙控板，有點楞神。
“你關我空調幹什麽？”她皺了眉頭，“我熱啊。”
段言青看了眼她握在手裏的水杯，輕嗤了聲：“不舒服還吹什麽空調？”
俞吟一噎，但還是硬著頭皮措辭：“這兩碼事，你把遙控板還我。”
“今晚不給。”段言青拒絕得幹脆，“明早還你。”
俞吟接連著又解釋了好幾遍，都沒用。她發現這人真的有點難說通，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我有被子，我不冷。”
“既然冷到要蓋被子，還開空調。”段言青挑眉笑了，“浪費電還挺有一套。”
她突然想到許闌珊上次和自己說的話，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俞吟站直身子，端正了點態度。
段言青雙手插兜，等她說話。
“年齡上，我們整整差了兩級代溝了。”俞吟挑了下眉，細聲感嘆，“所以觀念不同也是正常。”
隔天下課，俞吟本打算去圖書館自習會，但臨時接到要去學院樓值班的通知，便托許闌珊去圖書館的時候，順道幫自己帶一下放在圖書館的書。
正好中午一起吃飯。
辦公室的老師都去開會了，只剩俞吟一人。她學習完後，打算玩會手機。
手機剛解鎖，俞吟就看到了接連兩條顧煜澤發來的信息。
【幾點有空？】
【今晚有時間的吧。】
俞吟看了眼時間，估摸著回：【有，四點半吧。】
顧煜澤：【到時校門口接你，想吃的餐廳選一下發我。】
俞吟：【行。】
“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會，消息進入：【聽說你找了個對象？就娃娃親那個。】
俞吟楞了下，老實給答案：【不是對象。】
顧煜澤秒回：【哦，那就是追你還沒答應？】
俞吟看得心裏咯噔一下：【......】
抓了抓腦袋，俞吟繼續回：【誰跟你講的？】
顧煜澤：【你奶奶，我剛從你家出來。老太太拉著我可勁兒說，我感覺照她的說法，你離結婚不遠了。】
俞吟一噎，無語：【我倆什麽都沒有，你別聽她的。】
顧煜澤：【跟我吃飯，你報備過了吧。】
俞吟楞了下：【跟誰報備。】
顧煜澤發了個笑的表情：【你那娃娃親。】
俞吟扶了扶額，嘆氣回：【沒有。】
顧煜澤：【那我下午早點去接你，吃完就送你回去。我可不想剛回來，就成人中靶。】
顧煜澤：【行了，你忙吧，我這還有事，不聊了。】
俞吟：【ok】
俞吟想著，就照老太太這個消息擴散速度，她只要有個喇叭，就能達到巔峰。
下午臨近下課的時候，俞吟就收到了顧煜澤的定位信息。
【我開的我爸的那輛黑車，老牌照你認識的。】
俞吟：【我知道了。】
一旁的許闌珊打完了盤游戲，關了手機屏，開始收書包。要是放在平時，她肯定要等下課了，再玩會再走。
今天這麽積極，俞吟倒是看得驚訝。她湊近了些，幫她把彩筆放進筆袋，問：“你今天有事啊。”
許闌珊點頭，手裏動作不停，只是聲音刻意壓低：“季湛那款游戲要試玩，我一會幫他看看去。”
聽到這個名字，俞吟不吃驚。她笑瞇瞇地嘖了聲：“你倆什麽情況，有戲？”
許闌珊聽得眉心一跳，不自然地輕吸了下鼻，試圖轉移話題：“不是有戲，是游戲。”
“那你幹嘛不考慮一下他。”俞吟好奇問，“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
許闌珊撩了下黏在頸間的長發，沒多想，還是搖了頭，極為理智地剖出原因。
“我上次不是說自己坐擁不了太大的池塘嗎，季湛的池塘就養的太大了，我就算會動心，也不會駐足。”
“戀愛腦真的說有就有了，我前兩天也挺苦惱，但現在看透了，我們不是一路人，當朋友就好。”
“況且我馬上去津海，以後指不定也會留在那，現在談戀愛，還不如打游戲呢。”
俞吟也想不出反駁的話，索性順著她的理走，“聽著也挺有道理。”
許闌珊笑了：“那大少爺，就算是上心，也不會超過一個禮拜。與其糾結這一個禮拜的保鮮期，我還不如不要。”
“我現在覺得你先前那些前任都好有眼光。”俞吟感嘆了聲，“我要是男的，我也追你。”
許闌珊一下就被逗笑，沒有再說。
下課後，俞吟快步走到了校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路邊停著的那輛越野車。而後，顧煜澤從車上走下。
盡管同齡，顧煜澤卻多了遠甚年齡的成熟氣。
利落寸頭，瘦削面頰，冷膚白底，唇色偏深些，顯得整個人硬氣更足。他穿了一身運動服，肩寬襯起，落拓周身。
即便是幾年未見，感覺還是熟悉。少年的桀驁難馴，依舊未消。
一見到俞吟，顧煜澤就走近了些，揚出笑容：“老朋友，更漂亮了。”
俞吟老習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還是以前那家韓料店吧，我都好久沒去吃過了。”
“行啊，那上車。”顧煜澤答得很快。
路上，兩個人不免聊到了這幾年發生的事。
俞吟欲言又止之後，還是鼓起勇氣，試探道：“你回來聯系江喃了嗎？”
顧煜澤打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下，指尖微縮，面子上表情不改，語氣卻放淡：“聯系她做什麽？”
“她就在濟大。”俞吟猶豫了會，說，“我上次上校選課，在教學樓碰上她了，現在在醫學院。”
顧煜澤像是旁觀者一樣，應聲之後就沒別的多話。
見他這麽不積極，俞吟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能沈默下來。
隔了好一會，顧煜澤才重新出聲，攪渾了冷氣裏的那點沈僵，聲線微啞：“那她現在怎麽樣？”
“單身。”俞吟答得直接。
她想著這種事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索性說：“我上次是食堂碰見她，順道一起吃了個飯，她自己說的。”
“反正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俞吟看了眼前面路口是紅燈，再給提醒，“你開車專心點，現在別想太多。”
十字路口，黃燈轉紅。
越野車慢速停下。
應時地，俞吟的手機就震動了下，是段言青發來的信息。
【今晚我有事，會晚回。】
俞吟算了算：【我也早不了，估計得十點多。】
聊天框一直保持著“對方正在輸入”的畫面。
俞吟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回覆。
車快開到中心商圈的時候，段言青才回了消息。
【你是要在外過夜？】
俞吟皺了皺眉，指尖頓在鍵盤上好一會，還是敲了一行字：【十點多哪算晚？】
很快，手機又進了一條信息。
【掐著半夜的時間點打擦邊球？】
可能是俞吟太久沒回，段言青直接打來了電話。
顧煜澤在一旁瞄了眼手機屏幕，看到備註時就笑了，話裏摻著滿滿的調侃：“喲！這還沒吃飯呢，就開始催了？”
俞吟被說紅了臉，欲蓋彌彰地把手機往話裏藏了藏，而後挪了點身子，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很安靜，只有男人淺淡的氣息聲。
段言青：“你不早回，在外面有事？”
俞吟揉著發跳的眉心，刻意壓低點聲線：“我和朋友吃飯。”
話落，身旁顧煜澤和朋友的語音聲傳入通話中，聲線清朗。
段言青頓了下，而後意味深長地嗯了聲，字句輕吐出聲：“你可別比我還晚到家。九點半，過期不候。”
“你這......”俞吟楞了下，思考著時間，“高中生都沒這麽早的好嗎？”
對面沒有回應。
電話裏瞬間又靜了下來。
俞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最後一句話可能有點沖，還想著怎麽能夠圓回來。
可事情的發展顯然和她腦中所想的不順。
不出幾秒。
段言青就很輕地嘖了聲：“長這麽大，聽我說話還不懂？”
話裏好似還帶了點抱怨。
隨即，電話那頭傳來嘩嘩的翻紙聲，隱隱約約還有旁人的聲音，段言青顯然是在忙。
俞吟聽了好一會也沒等到他的回應。
正當她準備掛電話的時候，段言青再退了一步，語氣淡到聽不出情緒：“最晚十點，過期不候。”
沒等俞吟回答，電話就被掛斷。
耳畔盡是“嘟嘟嘟”的提示音。
俞吟頓了下，興致缺缺地在心裏哦了一聲。緊接著，她就感覺自己被拍了一下。
剛一瞥頭，她就看到了顧煜澤一臉看戲的表情。
“都定門禁了。”顧煜澤瞇著眼壞笑了下，“你這娃娃親有點本事啊。”
俞吟怔了下，突然想到自己沒有調低的通話聲音。
一時間，她只覺局促，搭在安全帶邊緣的指尖都稍失了點勁。
“我以前在家不也有門禁。”俞吟摳了摳邊帶，眼神飄忽，“現在大不了就是換個地方。”
顧煜澤的思緒沒被她一句話帶跑，“你都成年了，還定什麽門禁？而且啊......”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一副思考模樣，像是在醞釀什麽好詞來形容。
“你也別解釋了，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俞吟被說得臉頰一紅，佯裝平淡地轉頭看他，“你還說我呢，你不也吊在一棵樹上下不來？”
晚上，完全是掐著點。
俞吟進家門，時鐘指向十點的方向。
家裏除了墻鐘指針轉動的盤格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入目的範圍內，廊間的幾盞小燈懸著暗光，暈彩的大理石瓷磚被映襯得剔透一片，甚是好看。
俞吟也不知道段言青回沒回家，下意識地放輕了手腳的動作，慢速地把鞋子放進了鞋櫃。
穿上拖鞋，她躡手躡腳地往裏走。
走過小廊，光線就沒那麽明朗。
稍一偏頭，俞吟就看到了坐在邊側沙發上的段言青，雙手交叉在胸前，閉目凝神。
一動不動的模樣，像是睡著了。
不知怎麽的，俞吟有點心虛。
她不敢吵醒他，只是先回了房間，取了條不蓋的備用被出來，不發出一點細聲地靠近。
段言青身上散發出的酒氣很重，清冽卻不刺鼻。
看樣子晚上是應酬過了。
生怕段言青是真睡著了會感冒，俞吟還貼心地走近了點，把被子展開，想要幫他蓋上。
可是手剛往外展了下，俞吟的手腕就被一下握住。
毫無防備地，她瞬間慌了神。
段言青在暗處睜了眼。他定定地擡眸，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言不笑。
無言間，俞吟感覺自己的視線好似被鎖定般，無法移開。
像是被抓住了什麽把柄。
“原來你還知道回來？”段言青先打破了沈默，話裏帶了點責備，話裏卻熟悉地含著笑。
說完，他使了些勁，把俞吟往自己身邊帶了下。
無論是說話方式還是行為動作，段言青的舉動都不似平常。俞吟只當他是喝醉了，沒有多想。
可能是力道沒控制好。
兩個人瞬間靠近。
因為地滑，俞吟沒有站穩。
生怕磕到，她下意識地想要扶住沙發邊，穩住身子。
但段言青離沙發邊還有點距離，她夠不到，只能單手撐了下他的肩膀，手肘靠在他的胸前。
由此構造出了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
空氣中彌漫開多種香氣。
其中，酒氣和藍風鈴的香水氣交融得最為濃烈。
不經意地，段言青聞到了俞吟衣服上也透出的一股清冽酒氣，眸色轉而透了點鋒芒：“喝酒了？”
俞吟沒有回答，思路全在自己尷尬的站位上，腦中頓時混沌一片，不知道該怎麽去緩解。
不敢看他的表情，俞吟不自然地別過頭，想要借力起身。
但左手剛撐起一點，段言青就似是意識到一般，握住的手勁再加了點。
這一下，俞吟被死死地扣住。
段言青瞥了她一眼，不悅地嘖了聲。
而後，他瞇了瞇眼，威脅般笑了：“什麽時候，你覺得我這麽好說話了？”
話音落下，段言青還刻意地拉長了調。
這話聽得俞吟心一顫，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可能是兩個人距離過近，周圍的空氣稍淺薄了些，俞吟一時有點透不上氣，只能小幅度地別過點臉，鼻腔呼吸。
段言青似是在等她一個答案，一動不動。
目光卻逐漸晦澀。
俞吟今天上衣穿的是一件霧霾藍的襯衫，裏面隱現著黑色的吊帶衫，天鵝頸的線條流暢清晰。
暗光下，膚色依舊白皙嬌嫩。
俞吟平時註意，所以段言青很少看到她穿著太過暴露。
但現下的這個角度，顯然淡淡在勾起一簇火苗，縱升般搖曳，在黯淡中悄悄延展開。
只一眼，段言青就看到了不該看的畫面。
一片綽約春景，乍空浮現。
隨著年齡的變大，小姑娘開始慢慢褪去從前的稚嫩感，沾染了點成熟氣。
略微上揚的眼尾，粉嫩的唇瓣，襯著妝容，勾起不少魅惑。
段言青的眸色不由深了再深，思緒一下被打亂。他清了嗓，試圖轉移視線。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俞吟實在是不太舒服，就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有話好好說。”
段言青挑了下眉，少有地隨她意思，很快松開了手。
兩個人再次回歸安全距離，但周身的粉紅氣泡卻不見減少。
俞吟不受控地紅了臉，耳根也是連及著發燙，心思浮躁。
她站直身子，低頭輕揉發僵的膝腿，斂了斂眼眸：“我沒晚，就是十點整進的家門。”
說完，俞吟還指了指手表，認真道：“現在也就過了沒多久。”
“真是光榮了。”段言青隨意地靠在沙發倚背上，笑著抵了抵腮邊，“我給你頒個獎？”
俞吟被堵得說不上話，但又不想大晚上的鬧得不開心，索性擺了擺手，妥協下來：“你都對行嗎？我下次註意。”
原先想著讓步可能會減少紛爭，但俞吟這樣的態度，落在段言青眼裏，儼然成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典例。
還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
段言青皺了點眉，朝著茶幾投了個眼神：“坐下。”
“坐這？”俞吟瞟了眼不銹鋼質地的茶幾，心裏一陣涼颼颼，“我站著就好。”
段言青沒逼她，只是右手撐了下沙發邊，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擋在了俞吟面前。
透著暗淡的光線，俞吟擡了擡眼眸，對上了段言青的眼。
影影綽綽的棱角中，男人的眉宇冷淡，臉頰有點泛紅，嘴唇卻反常地摻了白。
一相對比，格外顯眼。
腦中劃過一個想法，俞吟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擡手想要試下溫度，“你不舒服？”
手即將觸及膚表，段言青卻瞬間避閃開，眉頭輕輕蹙起，似是對她的過界行為有點不悅。
意識到剛才的唐突，俞吟縮了縮手，緊接著退後了步。
距離再次被拉開。
可段言青身上散發出的郁氣依舊能夠壓過她一頭，影子籠罩全身，難以擺脫。
沈默中，俞吟垂下腦袋。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她，明明理不虧，卻硬氣不起來。
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她感覺自己的理智好似被即刻占據。
段言青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投下視線，眸色應著頭疼而變得渾濁了些。
俞吟每一個局促的小動作都落在他的眼裏，像是有個毛絨絨的小爪在撓動著他的心窩。
或許是腦子不太清醒，段言青難能控制胡亂生起的情緒，思緒也隨之被扯到了陡峭崖邊。
“俞吟。”段言青克制著脾性，聲線放淡，“過來。”
俞吟聽著自己的名字，反應慢了一拍，只是輕擡眼睫，定定地看向他。
“我沒說明白？”段言青勾了點唇角，扯出了玩味笑容，“還是你耳朵不好使？”
僅從段言青說話的態度來看，俞吟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那種異樣。
接連幾天，她終於沒能忍得住，朝他靠近了點。
“我是不是哪裏又惹到你了？”俞吟沒動身，忐忑地試探。
段言青挑了下眉，不搭她話。
俞吟最氣的就是他這副坦然模樣，就算有意見也要等人猜透。這麽一想，火氣就悄然上湧。
“你能不能爽快點？”俞吟深吸了口氣，攥了攥拳，淡聲道，“別天天整謎語行嗎？”
雖然料想到段言青聽完必會掛臉，但俞吟還是硬著頭皮往前沖，全然不顧後果。
她鼓起勇氣瞥了眼段言青的神情，卻是異樣的氣定神閑，看得她不由怔楞。
等到客廳徹底安靜，段言青才揚了點下巴，再次重覆：“過來，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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